這年頭，不雞歪活不下去
以前的我真的很乖，乖得有點可怕那種。大家說什麼我都說好，不管內心多不舒服也硬吞。朋友聚會遲到，我會傻傻等；同事亂丟工作給我，我默默接下來；家人情緒勒索我，我還會自責是不是自己不夠孝順。講白了，那時候的我不是溫柔，是沒界線，是懦弱。
但世界不是那麼佛心的地方，當你一直好說話、一直體諒、一直原諒，最後被踩在腳底的也是你。於是有一天，我爆炸了，不是突然大吼大叫的那種爆炸，而是內心冷冷地想：「我受夠了。」
我開始學著做一個健康的雞歪人。
不是那種亂嗆人、情緒起伏像雲霄飛車的人，而是那種有話會說、不再委屈自己的人。有點刺，有點牙，不好欺負，不裝乖。
我第一次意識到「雞歪也是一種自救」是在某次家族聚餐。那天，我媽當著一堆親戚的面對我說：「你表妹年紀比你小都已經結婚了，你是不是太挑了？還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問題？」
我那瞬間笑不出來，但也不想再尷尬地笑笑帶過。我放下筷子，語氣平穩但堅定地說：「媽，我有沒有結婚不是你們的成就，請不要拿我當飯後話題。」現場一片靜默，我媽臉有點綠，但我心裡前所未有的痛快。回家路上，她小聲地說：「下次講話可以不要那麼難聽嗎？」我回她：「不是我講話難聽，是你先不尊重我。」
這樣的我，以前完全做不到。那時候我總會想：「她是我媽欸，算了啦，她不是故意的。」但老是這樣算了，到頭來受傷的永遠是我自己。那些不經意的話，累積成壓力、情緒、甚至自我懷疑。
我開始察覺情勒這件事在生活中根本無所不在。
朋友也會情勒，尤其是那種「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，你居然不幫我？」的語氣。像有一次，一個多年沒聯絡的高中同學突然私訊我：「欸你是不是在某某公司工作？我投了履歷但都沒回，能幫我內推一下嗎？」
我有點尷尬，因為我們真的太久沒聯絡，我甚至不確定他值不值得推薦。我婉轉說：「我現在不是那個部門的，可能幫不上忙喔。」結果他回：「哇，我還以為你是我朋友。」語氣像我殺了他全家。
這不就是典型的情勒嗎？明明是他有需求，我沒辦法幫，他卻倒打一耙，讓我感覺自己很沒義氣。但這次我沒再自責，反而冷靜回他：「你不覺得你這樣講話有點情緒勒索嗎？朋友不是用來要求的吧。」
講完雖然有點心跳加速，但我超驕傲。終於不是那個裝死、乾笑然後內心滿是罪惡感的人了。
情勒最可怕的是，它不吼不叫，不爆炸，但會讓你懷疑自己是不是壞人。它會假裝愛你、關心你、為你好，但其實在操控你、讓你內疚、讓你屈服。
像我一個朋友小潔，她爸媽從小就把「我們為你犧牲那麼多」這句話掛嘴邊。她只要做出一點他們不喜歡的選擇，比如轉換工作、不結婚、搬出去住，就會被念：「我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大，你就這樣回報我們？」
她來找我哭了好幾次，說她真的好想搬出去，但又覺得這樣很不孝。我問她：「那你想過你如果一輩子為了他們活，會快樂嗎？」她沉默很久，說了一句：「我不知道快樂是什麼。」
聽到這句話，我真的心痛。多少人被情勒情到連自己的快樂都忘了長什麼樣子？
那天我們聊了三小時，她才決定先租個月租套房短暫試住，不敢一次斷乾淨，但也不想再窒息下去。後來她說那幾週是她人生第一次好好睡覺，沒有人在耳邊碎唸，沒有那種「你怎麼那麼自私」的冷言冷語。
她慢慢學著設立界線，不再因為爸媽一句話就全部否定自己。也開始理解，「愛」不等於「控制」，「為你好」也不等於「你只能照我的意思活」。
我們從小被教導要聽話、要順從、要懂事。但長大之後才發現，那些聽話跟懂事，有時候變成讓別人舒服的代價，而你自己卻越來越不舒服。
有時候我會想，我是不是變得比較冷血？比較難相處？是不是以前的我比較討人喜歡？
但回過頭想想，那個一直壓抑、一直裝笑臉的我，真的比較好嗎？那個一邊說沒事一邊晚上崩潰掉眼淚的我，值得留戀嗎？
我寧願現在的我，有時候被說雞歪、有原則、難搞，也不想再當那個內傷到長痘的和平主義者。
我爸也曾情勒我過。他那時候住院，我因為工作忙無法天天去醫院，他就打電話來說：「你現在有時間賺錢，沒時間看爸爸嗎？我死了你來哭也沒用。」我一開始超罪惡，甚至請了假趕去醫院，結果他那天心情好，還跟護士打情罵俏。
後來我看懂了，這不是他真的想見我，是他不爽我沒照他的節奏做事。我回他：「我愛你，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，不代表我不關心你。請你不要再用『我死了你會後悔』來控制我，這樣我只會想躲你。」
講完我覺得自己像打破一個魔咒。情勒這種東西，就是你願意戳破，它才會失效。
後來我爸也學聰明了，會說：「你有空來就來，不勉強啦。」我知道他還是希望我去，但這樣講，我更願意去，因為那是我「選擇」去的，不是被逼的。
其實關係裡最美好的，不就是這樣嗎？不是勒你，不是逼你，而是給你空間，自由選擇靠近。
曾經我以為雞歪是不成熟、情緒化、討人厭。但現在的我明白，健康的雞歪其實是一種高級的成熟。它包含了自我覺察、情緒管理、清楚表達和尊重雙方界線。
是我知道自己不要什麼，所以敢說不要；是我愛自己夠多，所以不願意再委屈自己去討好別人。
我開始篩選身邊的人。那些一直要求我配合、只會要我理解他們但從不理解我的人，我慢慢拉遠距離。不是報復，是自保。
而那些願意聽我說話、願意互相體諒的朋友，我更珍惜。他們懂我不是故意雞歪，而是想做一個更誠實、乾淨、透明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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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我弟的關係也因此變好了。以前他總覺得我愛管東管西，後來我學會先問：「你需要我幫忙嗎？」他如果說不需要，我就不多嘴。反而我們聊天變多，他也更願意主動來找我說心事。
有界線的關係，其實更親密。
現在回頭看，我慶幸那個終於敢雞歪的自己。他讓我重拾主控權，讓我從一個人見人愛但心力交瘁的爛好人，變成一個舒服做自己的人。
這社會不缺好人，缺的是夠健康、夠坦白、有原則又有溫度的人。雞歪不是反社會，是你對自己負責。
所以啊，如果你也常常被勒、被踩、被誤會，但又不敢反擊，我想跟你說——試試看，讓自己雞歪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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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用罵人、不用翻桌，光是誠實講出：「這讓我不舒服」、「我不同意」、「我不想這樣」這幾句話，就足夠讓你開始找回自己。
你會發現，那些你以為不能說出口的話，其實一說出來，沒有世界末日，只有更清爽的空氣。
你會驚訝地發現，當你開始為自己站出來，真正值得留下來的人，也會更靠近你。
做一個健康的雞歪人，沒什麼不好。你不是壞，你只是終於不再委屈自己。
而那樣的你，才是真正值得被好好愛的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