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風破
在村子西側的山腳下，有個少年名叫阿拓。他不是那種特別出眾的人物，個子瘦瘦高高，眼神裡總帶著點不服輸的光。他的家世平凡，父親是個木匠，母親賣著菜市場的小吃，日子過得清淡但溫暖。不過，阿拓心裡一直懷著一個誰都笑他的夢——成為一位武師，像故事書裡那樣，一身輕功翻越屋頂，手持長劍行走江湖。
村子裡的人總說他不切實際，連隔壁阿婆也總愛邊切菜邊念他：“拓啊，別老做夢，夢吃不飽肚子的。”但阿拓總笑著回一句：“夢不吃飯，可夢會讓人跑得更遠。”
他的夢起源於一首古老的曲子——《東風破》。那是父親年輕時常吹的笛曲，據說是某位名武師的傳承之音。每當風起時節，山林間飄著笛聲，阿拓總能想像自己身披長衣、躍上山巔，一招一式隨風翻舞。那旋律藏在他骨子裡，也藏在他的執著裡。
十三歲那年，村子來了位自稱“杜老”的雜貨行商人。他年紀不小，總戴著破草帽，手裡提著滿筐的乾貨。但阿拓卻一眼看出了那雙老手不屬於凡人——指節粗壯，虎口有老繭，眉間神色深不可測。他悄悄跟了幾天，終於在林間看到那老頭輕躍三米高的崖壁，如履平地。
“你是武師！”阿拓滿臉興奮地從草叢跳出來，滿眼崇拜。
杜老一個翻身落地，斜睨著他：“小毛孩，你想幹嘛？”
“教我武功！”阿拓說得直白，眼神發亮。
老頭笑出一聲哼哼，轉身就走：“練武要命的，你要的是名聲還是實力？”
“我要自由，我要像風一樣。”阿拓跟上去，語氣堅決。
杜老終於停下腳步，轉過身：“那你每天日出之前來找我，三天不來就別再出現。”
於是阿拓的修行開始了。每天凌晨，他都在露水未乾的草地上站馬步，從手腳發麻到汗流浹背，從跌倒無數次到第一次穩穩立住。杜老沒有太多話，只有一根長棍，和不斷重複的三個字：“再來一次。”
村裡人笑他傻，有人背後議論：“那老頭誰知道是哪裡來的騙子，小拓怎麼這麼天真？”
但他不在乎。他想變強，變得像東風破一樣，即使逆風也要穿透世俗的牆，奏出自己的旋律。
一次次跌倒，一次次站起來。有次，他腿骨扭傷，在床上躺了兩天。母親紅著眼：“你放棄好不好？別再去吃苦了。”
阿拓卻咬著牙說：“再等我一年，我想再試一次。”
這年冬天特別冷，山風像刀一樣刮過。他穿著破外套，在積雪中做著俯臥撐，手上結著冰，耳邊是杜老那淡淡的低語：“東風不是一下子就來的，你要先學會沉默地等待。”
有次練劍，他劃破手掌，鮮血滴在雪地上，他卻緊握著劍不放，直到杜老低聲說：“你已經不是那個被風吹倒的小孩了。”
終於在十七歲那年，杜老突然說：“你可以下山了。”
阿拓一愣：“什麼意思？”
“這世道不需要再教你什麼了，你的心比你想像中堅硬。”
他揹起竹劍，背後只留下一句：“我會讓你看到東風破。”
他踏上了旅程，走過山城、過了沙漠、進了亂市，遇到過假扮窮人的劫匪，也碰上過騙他錢財的戲班子。可他從沒灰心。每一次失敗，他都咬緊牙關，告訴自己：“就像東風吹開那封沉寂的信，得先忍著冷，等到破風而出。”
在一個濃霧的夜裡，他救了個被追殺的少女，名叫阿琳。她是某城知府的女兒，因家族內鬥被迫逃亡。她一開始不信他，後來卻在他用僅有的銀子買下一碗粥給她時落了淚。
“為什麼幫我？”
阿拓沒回答，只是拉緊斗篷：“因為我也是從零開始走過來的。”
兩人一同行走江湖，打敗過一群惡霸，也化解過一場誤會引起的村戰。他們互相依靠，也彼此推進。阿琳曾說：“你不像個普通人。”
“我本來也不是普通人。”阿拓咧嘴一笑，“我可是為了風而生的。”
有次，他們路過一處山寨，裡頭藏著一位神秘的劍客，號稱劍下無敵。阿拓主動挑戰，只因那人搶了平民百姓的糧食。那一戰打得天昏地暗，阿拓被連退三步，但他沒有退場，他閉上眼，腦中響起那熟悉的旋律——《東風破》。他出招的節奏開始有了韻律，身法如風，一劍封喉，對手退了。
戰後他倒在地上，阿琳扶著他：“你瘋了啊，差點命都沒了。”
他笑著說：“我這命是東風借給我的。”
傳說從那裡開始，關於一位手持竹劍、身如風影的青年，從無名小村出走，行過千里，用劍與心感化了黑夜。
有天，他回到了村子。村口還是那棵老楓樹，阿婆還在切菜。她抬頭一看，笑得眼都彎了：“哎呦，小拓你這是……成仙啦？”
他笑著拱手：“我只是把夢走了一遍。”
那天傍晚，村中又響起了熟悉的笛聲，是那首《東風破》。孩子們跟著節奏跑著笑著，風從山那頭吹來，一切似乎回到最初。有人問他：“你是怎麼做到的？”
他低頭看了看繫在劍柄上的一根紅繩，那是他母親當年繫上去的，說是保平安的。他輕聲說道：“風不是一開始就順的，要先逆著，破了它，它就會帶著你飛。”
那年之後，《東風破》不再只是首歌，它成了阿拓與無數人心中的一場風，一場破曉前最堅定的旅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