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音樂，有畫筆，有日記
在小鎮邊緣的一所高中裡，有個總是安靜坐在教室角落的男孩，叫阿餅。他不太擅長與人互動，常常戴著耳機，一個人坐在窗邊望著天空。陽光灑落在他白皙的側臉上，偶爾會反射在窗框上，像是給他鍍了一層柔光。
他的世界裡，有音樂，有畫筆，有日記，但沒有太多人。除了每天對他說早安的班長，Tap。
Tap是那種連走進教室時風都會為她側身的女生。她的笑容像氣球一樣輕盈，可以讓整個早晨的空氣都甜起來。她不屬於某一群人，卻能與每一群人都自在相處。她知道每一個同學的名字，記得他們的生日，甚至連老師忘了交作業的日子她都會幫忙提醒。
阿餅一直偷偷喜歡她。
那不是一種會讓人發瘋的喜歡，而是一種默默的崇拜，像站在遠方看一盞不屬於自己的燈，溫暖卻不敢靠近。
“你今天的早餐是蛋餅嗎？”有一次，Tap突然問他。
他嚇了一跳，耳機還掛在耳朵上，沒反應過來。
她笑著又問一次：“蛋餅味道好香，你平常都去哪裡買的？”
“呃……我家附近早餐店。”阿餅有點結巴地回答。
“我改天也去吃吃看好了。”她眨了眨眼睛，像是在對某種暗號致意。
從那天起，Tap每天早上都會坐在他的前排，有時候轉頭跟他聊兩句，有時候只是笑笑。但阿餅的心，像是被一根細線牽住了，只要她看他一眼，那根線就會輕輕地震一下。
某天，學校貼出一張五顏六色的海報：
「告白氣球計畫！想對某人說卻說不出口的話，就寫在氣球上吧！讓風幫你傳遞心意！」
整個校園都熱鬧起來，像是在辦嘉年華一樣。學生會的人在中庭擺了幾張桌子，紙筆、彩色氣球、絲帶、裝飾貼紙一應俱全。
Tap是活動的總召。
她站在攤位前，笑得像陽光落在檸檬汁裡：“歡迎大家來告白喔！記得寫上名字，要讓對方知道是誰寫的，不可以匿名喔！”
大家笑成一團，打趣著誰會寫給誰，氣球在空中飄來飄去，像是每個人心裡的秘密都被陽光照亮了。
阿餅站在不遠處，看著那堆五彩繽紛的氣球，看著Tap的背影。他的手緊握成拳，指甲陷進掌心。
他想寫。他想對她說。他不想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敢說、什麼都只能偷偷看的人。
“要來寫嗎？”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。
他轉過頭，是Tap。她手上拿著一顆紅色的心形氣球，笑得有點狡猾。
“我已經觀察你五分鐘了喔。”她揚起眉毛，“看起來超想寫的。”
阿餅張了張嘴：“我…我不知道要寫什麼。”
“嗯……”Tap歪著頭想了想，“那你可以先寫下今天想說卻沒說出口的一句話。”
她把筆遞給他，順手把紅氣球交到他手上。
“放心啦，不用馬上放掉。等你想好，再放也不遲。”
她說完就轉身去幫另一位同學綁氣球絲帶了。
阿餅低頭看著手上的氣球。它像是一個鼓起勇氣的心臟，在他手裡怦怦跳。
他把它帶回了教室，坐回了自己的位子。直到放學，他都沒寫字，也沒放走它。
晚上，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。腦子裡一直迴盪著Tap那句話：「先寫下今天想說卻沒說出口的一句話。」
他腦海裡浮現出很多句話：
「你今天的頭髮很可愛。」
「我昨天夢到你了。」
「其實，我從開學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。」
最後，他拿起筆，寫下：
「Tap，謝謝你一直這麼溫柔。不是只有我覺得你很特別，我是想告訴你，我也想變得像你一樣發光。」
寫完的那一瞬間，他感覺心裡像是卸下了一塊石頭。他把字條放進氣球口，綁緊，站到陽台上。
天空有點陰，風輕輕地吹，他深吸一口氣，把氣球放了出去。
紅色的氣球在暮色中慢慢升起，越飛越遠，直到看不見。
第二天，整個校園都在談論氣球的內容。學生會把大家願意公開的告白內容拍照貼在展板上。人來人往，笑聲不斷。
阿餅的氣球不在上面。他鬆了一口氣，又覺得有點失落。
直到Tap經過他身邊，停下來，輕輕地對他說：“那顆紅氣球的字，好像有人寫給我。”
阿餅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那個字跡……好像有點眼熟。”她笑著轉身離開，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。
接下來幾天，Tap依舊會找他聊天，但話題變得更深了。
“你會不會也想參加學生會？我覺得你其實比你自己想像的還有魅力。”
“魅力？”阿餅瞪大眼睛，“我？哪裡有魅力？”
Tap笑得眼睛都彎了：“就像你畫畫時專注的樣子，很認真，也很溫柔。”
“你…你怎麼知道我畫畫？”
“我看過你畫在數學課本上的小人啦！還有你畫的那張學生會海報草稿，我有偷看。”她做了個鬼臉。
阿餅紅著臉笑了，第一次覺得自己不那麼不起眼。
學期快結束的那個下午，學校舉辦了一場送舊晚會。舞台上的燈光閃爍，氣球像星星一樣點綴著整個禮堂。
“我有東西想給你。”Tap把他拉到側台，手裡拿著一個小玻璃罐。
裡頭是一張折成心形的小紙條。
“我也寫了一顆氣球，裡頭放的就是這張紙。可惜它那天卡在學校屋頂，沒飛走。我爬到天台上拿下來的。”她把紙條交給他。
阿餅打開來看，上面只寫了一句：
「謝謝你讓我相信，溫柔也可以是勇敢的樣子。」
他抬起頭，看見Tap的眼睛閃著光。
“你知道我在說誰吧？”她問。
阿餅沒有回答，只是點點頭，然後走近一步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。
從此以後，學校裡有一對愛手牽手走在操場邊的情侶。一個曾經沉默寡言的少年，現在變得比誰都積極，成為下一屆學生會的成員，也在畢業典禮上代表發言。
有人問他是怎麼改變的，他總是笑著說：“因為有一顆氣球，把我的話帶到了她那裡。”
而在那所高中，告白氣球活動年年繼續著，每一個飛向天空的氣球，不只是載著一段心意，也承載著一份鼓起勇氣的決心。只要你願意寫出那句一直沒說出口的話，風，終究會替你找到對的人。